最美家庭之美
邹 开 歧
四川省三台县西平镇狮王村,有一户受到省、市、县多次表彰的“四川省文明家庭”、“四川好人”、“最美家庭标兵”丶“十佳最美家庭”……。
这个家庭确实美:
远看,背靠青山,面临绿水,就像一副立体的“绿水青山”风景画!
近看,家里住着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。丈夫于光久,妻子夏桂琼,用城里人的话来说,简直就是“帅哥配靓妹”;乡亲邻里都夸,这是“七仙姑下凡配董永,天生的一对美夫妻”。
再往细里看,男人于光久,就像一座山,为妻室儿女遮风挡雨;女人夏桂琼,如同一条江,紧紧围绕、滋润着男人这座山。组成的绿水青山,育出了让人羡慕的好“庄稼”。生育了一儿一女,人见人夸,这绝对是于光久和夏桂琴的“再版”。
四邻八近的乡亲,夸耀的、看重的不仅是这俩口子的外表,而是于光久和夏桂琼夫妻俩经营的这个家庭,夫妻和睦,儿女能干,老人安康。
老人们打堆,夸的是于家两位老人好福气;议论的话题是,养儿的,希望娶个夏桂琼这样的好儿媳;养女的,希望有个于光久这样的好女婿;年轻夫妇羡慕的,是于光久和夏桂琼养的一双乖儿女。
乡亲们心服口服,各级政府认可,是于光久和夏桂琼组成的这个家庭,发生了很多美的故事。
于光久刚背起书包上学堂的时候,不但在学校里学语文,做数学,回到家里,父亲还在媒油灯下教他背颂于家的“家教三字经”。
于光久同夏桂琼结婚的日子定下来那天晚上,平时很少说话的父亲,将于光久叫到供奉于氏先组的堂屋里:于光久,你娃现在结婚成家了。你得给我记住,国家有法,家族不能无规。老子教过你的“于家三字经”,还记得不?"
于光久像个小学生似地:“记不全了”。
两爷子在堂屋里重温了“于家三字经”。
于光久不但记住了“天下善,孝为先。父母亲,恩如天。”,还知道自己身为丈夫,就应该“夫主唱,妇紧随。互信谅,不欺瞒。”过日子不忘“勤持家,细打算。不挥霍,讲勤俭。”又像老爸一样,将“于家三字经”传授给儿女。
1993年春天,于光久收拾行装,准备卷入民工潮南下,夏桂琼却另有想法。
她得到可靠消息,福建有家马赛克厂要招女工,而且是计件付酬。
夏桂琼以自己手脚麻利,可以多挣钱为由,要于光久留守在家,种责任田,照顾父母和孩子。
于光久二话没说,因为他懂得起,只有“互尊重”,才能“心窝暖”,答应了。
那个年代,信息还没今天这样发达,但亲人之间的思念,则是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元素。
留守在家的于光久,到了晚上,常常带着孩子在自家的院坝里,望着天上的星星,让孩子思念母亲的同时,他也在思念自己最爱的妻子。
远在福建打工的夏桂琼,除了用加班加点来填补思念亲人的空间,免不了也要在夜里望着满天星斗,思念孩子、丈夫和父母。
时令已进入1993年寒冬,年关将近,许多外出务工的男女,已开始盘点一年的收获,准备回家团聚。
为了让自己和于光久经营的这个家庭有厚实的经济基础,给儿女们铺筑一条通向成功的道路,夏桂琼决定干到抵拢年关,赶末班车回家过年。
就在夏桂琼一边干活,一边盘点这一年的收获时,接连三封电报送到了她的手中。
于光久为了给家里储备烧柴,从树子上摔了下来,已住进医院!
夏桂琼心急如火地回到家乡,只见丈夫躺在医院里,大半个身子都用纱布缠着。
于光久用两行热泪迎接妻子,夏桂琼也是热泪两行望着丈夫。
久别重逢的夫妻,就这样泪眼对着泪眼,什么也没说,却什么都说了。
夏桂琼滿以为把丈夫送进医院,只要不惜花钱和出力,丈夫就有了希望。
医生一脸严肃并滿怀同情地告知夏桂琼:于光久属高位截瘫,无药可治。不但站立不起来,且大小便不能自理。也就是说,除了能吃、能喝、能说话,什么事也干不了。
夏桂琼这才明白,自己像江河一样围绕并滋润着的这座山,塌了!
于光久也清楚,身为站着能顶一片天,横着能挡一槽水的男子汉,大丈夫,不但不能为妻室儿女遮风挡雨,反而过着饭来张口,衣来伸手,拉屎撒尿还要人照顾的寄生虫一样的日子,还像个爷们吗?这样的人,活在世上有什么用啊!
于光久拒绝治疗,他要尽快为自己的人生划上句号,让这个家不再有拖累;让儿女无牵无挂,求学上进;让妻子获得解脱,寻求新的幸福;让父母丢心落肠地安度晚年。
于光久拒绝治疗,结果是病情加重。
面对此情此景,周围团转的乡亲,除了同情,更多的是担心:在他们心目中,夏桂琼还这么年轻,不可能守着一个要死不活的废人过一辈子;这个家,爹死娘嫁人,从此就散了;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,就这么完了;于光久的父母,无依无靠了……
就在此时此刻,夏桂琼走进医生办公室,双膝跪地,恳求医生救救她的丈夫于光久。
一位老医生将夏桂琼扶起来:“闺女啊,治病救人是我们作医生的天职。可也有治不好的病,救不活的人啊!不是我们不救,是因为你的这位病人,救的结果,是人财两空!就算他能活着,也是……”。老医生说不下去了。
夏桂琼恳求医生:“我只想我的丈夫能活着,看着我把一双儿女养大成人,看着我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……”
老医生两眼含泪:“闺女,你付出的,是你这一辈子的青春啊!”
夏桂琼心里明白,如果让孩子幼年丧父,让公婆老年丧子,一个完整的家都没有,这青春又有何用呢?
经全院医生的共同努力,总算把于光玖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了。这天,已是腊月二十九日,她家的年是咋过的,可想而知……
夏桂琼,出生于一个普通农家,正值上世纪生活困难的六十年代结婚成家。男方无聘礼,女方无陪奁。
夏桂琼身为人妻,养儿育女时,才体味到小时候,父亲在饭桌上,用筷子头敲着桌子,反来复去教她和弟弟怎样做人,怎样做事的那些话,就是现在社会上倡导的家风、家教。出嫁时,父亲一脸严肃地对夏桂琼说:“结婚成家,在丈夫面前,你是妻子;在公婆面前,你是儿媳;有了儿女,为人父母。该怎样作人,怎样行事,老祖宗说的那些话,你给我记好!
现在想来,虽然记不全了,但还记得“孝亲敬长”、“节义勤俭”、“身家宜保”、“邻里宜和”、“忍耐宜坚”其中的意思。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,就知道自己身为人母,该怎么作人行事了。
近30个冬夏春秋的漫长岁月,被誉为“七仙姑下凡”的夏桂琼,陪着一位只能吃、喝、说话,什么事也干不了的“董永”,这日子……。难啊,长期躺在床上的于光久,不可避免地害了褥疮,整个屁股⊥长满脓泡且恶臭难闻。夏桂琼为了节省买纱布的钱,将家里的蚊帐拆了,洗干净权当药用纱布为丈夫洗擦身子。
整整两年时间啊,褥疮治好,于光久的整个屁股只剩下皮包骨头了!
每天早上,夏桂琼把家里的事情忙完,催着儿女上学,安顿好丈夫,就骑着自行车去场镇上的建筑工地干活。中午了,又赶回家煮午饭,照顾男人吃喝拉撒。下午又去工地,直到天黑回家。除了照顾躺在床上的丈夫,还要起早贪黑打理一家人的责任田。
“夏桂琼,简直就是一位铁打的金刚!”
2016年夏天,我第一次去访问夏桂琼,村里的乡亲和干部,对我就是这么说的。
两个孩子相继得阑尾炎,夏桂琼送他们去医院做了手术。
真是“麻纯偏往细处断”。
娘家母亲得肺癌,医治无效,留下患老年痴呆症的父亲。夏桂琼只好接到于家来,和公婆一起,由自己照管。
更让人揪心、且难于接受的是,年关将近的腊月十六日早上,娘家父亲死在于家。正在为自己父亲的尸体如何处置弄得不知所措,于光久的母亲又在同一天死于床上。
快要过年的同一天,两位老人死在家里。这种事,有多少人经历过?
夏桂琼经历了,承受了,不但把娘家父亲送回老家,还让丈夫的母亲入土为安。
这就是夏桂琼!
为了让高位截瘫的男人活得有自信,自己不嫌麻烦,不怕人笑话,将于光久用车拉到场镇上蚕茧站,同自己一起干手工活。
2016年五一劳动节前夕,我走进一座土坯屋构成的农家独院,双扇门大开的正屋里,一位50多岁的男人,斜靠在床头操作笔记本电脑,抬眼一看,床上及屋里整整齐齐、干干净净,还以为走错了地方。
怎么也没想到,这位操作笔记本电脑的人,就是于光久。
夏桂琼这位“铁打的金刚”,总算熬过来了!
1984年出生的儿子于晓斌,已于2000年去福建省泉州瓷砖厂上班;1986年出生的女儿于秀梅,于2003年去了福建晋江鞋厂。
在外务工的儿媳,为了让长期躺在床上的父亲不寂寞,特意给父亲买了平板电脑,并教会父亲使用;女儿给爸妈买了智能手机,让父母的生活不寂寞。
儿女们不只是按月给家里寄钱,给父母购买四季衣服,凡节假日,都尽可能回家看望、陪伴父母。
在学校读书的孙女儿,每到学期结束,总是拿着奖状向爷爷奶奶报喜。
于光久拉着我的手,两眼闪着泪花告诉我:
“桂琼好啊,她的心特别好!前些年有人想娶她,愿意她带着我一起嫁过去,她拒绝了;又有人愿意上门来,同她一起照顾我,她还是拒绝了。我晓得,她是不愿意让我的伤口沾上一点儿盐啊!她是为了让我这个废人活得有尊严,可是,苦了桂琼呵!我懂,我只有好好活着,才是对桂琼的最好回报……”
从2016年以来,夏桂琼经营的这个家,相继被评为省、市、县里的最美家庭,曾两次受到省里表彰。
掐指一算,夏桂琼陪伴着瘫在床上的丈夫于光久,快滿30年了。
前不久,我又一次去探访,在西平古镇的一处小区里,见到了已是满头白发的夏桂琼。
她告诉我,2022年农历正月初六,于光久非常滿意、安详地“走”了。
固为,于光久已经看到了,一双儿女长大成人,结婚生子;看到了夏桂琼不但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,还为于家营造了一个多次受到省、市、县表彰的最美家庭。
女儿于秀梅,辞去了晋江鞋厂的技术管理工作,回西平一家鞋厂当了普通工人,小俩口儿在离鞋厂最近的小区购了一套房子,将母亲接到镇上来,同她住到一起,以敬儿女之孝!
两个正在读高中的孙女儿,每学期结束,不但带回了好成绩,还带回了品学兼优的奖状。
夏桂琼以她的美好青春为代价,构建了一个让人羡慕的最美家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