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3月,笔者决定去实地考察一番,会会这位有故事的残疾人朋友。
初见胡万金,他开着一辆红色长安轿车。我拨打他电话,他在车门边对我招手。第一眼见他,中等个子,皮肤略黑,浅平头,看四肢五官,“零件”一个不少。他麻利地坐上车,松离合,踩油门,倒车,掉头,手脚配合,天衣无缝,跟常人老司机无二。我当时就纳了闷儿了:他是残疾人吗?一问,没错。他就是我要采访的对象---三台县八洞镇残联专干胡万金。
在车上,他一边开车,一边接受我的采访。
今年37岁的胡万金,17岁初中毕业后,羡慕别人开餐厅吃得好还有工资拿,就到三台中江交界处的县通济水库旅游景区开餐馆。不懂经营管理的他,半年时间亏得一塌糊涂。
胡万金文化水平不高,但智商不低。他明白,这年头有一门技术就饿不死人。于是他就去绵阳一家厨师培训学校学习厨艺。最后还拿了一个二级厨师证。
怀揣这个本本,胡万金去广元一家餐厅干了半年,后来又回绵阳开了半年小吃店,随后去北京、湖北、陕西等地的餐厅酒店打工,一干就是3年。正当他干得顺风顺水时,却遭遇2003年“非典”,餐饮行业普遍门庭冷落,惨淡经营。胡万金只得改行,到中铁十二局湖北广水市项目部搞测量,一干又是3年。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2006年5月2日,胡万金正在测量仪器镜头前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仔细地观测前方的标杆。突然,一块钢模从天而降,重重的砸在胡万金的左小腿上······
胡万金住进广水市人民医院。经过X光拍片检查,胡万金的小腿整块骨头被砸碎,医生告诉他,小腿保不住了。听了这话,他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塌。完了,自己年纪轻轻,就失去一条腿,这辈子咋办?
截肢过程中失血过多,胡万金昏迷了60多个小时。输血,输液,服镇痛药,90多个日日夜夜的“超长待机”,饱受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。这个23岁的小青年,每天只能睡眠2个多小时,整天以泪洗面······
出院后,他的左腿安装了假肢。康复训练场上,装上假肢进行训练的人,每天都很多。初始训练,十分不便。腋下拄着拐杖,还被护理员扶着走。胡万金每走一步,都感觉钻心的疼痛。走完50步,已经是汗水湿透衣背。面对这样的折磨,胡万金多次想过放弃戴假肢。可每当他脑海里产生这个念头时,就会看见和他同在这里训练的一位7岁小姑娘--她因为车祸失去了左大腿,可人家装上假肢后,不怕疼、不怕苦,每天坚持不懈训练,并且是那么的坚强和乐观;再一个是一位刚毕业的大学生,也是因为车祸失去双腿。人家装的是两条假肢,训练的时候,人家拄的是两个拐杖,不便和疼痛是自己的两倍呀!他们都没有轻言放弃。自己难道还不如7岁小女孩?还不如失去双腿的人大学生?想到这里,胡万金觉得有点羞愧。
我一定要坚强!一定要甩掉拐杖!
就这样坚持,再坚持,前进,再前进。每一天走的步数都比头一天有所增加。一个月下来,胡万金把拐杖扔在了异地。
回到四川三台,胡万金用中铁十二局给的10万元赔偿金,再借了8万元,在八洞场镇建起一套140平米的楼房。
住进楼房的3年多,胡万金的自卑情绪常常萦绕于心,挥之不去。他曾经报怨命运不公,人间不值得。觉得自己是一个废人,一个社会的累赘。他整天苦闷,彷徨,无所事事。胡万金宅男一枚,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脾气还暴躁。
一次细心地观察,对胡万金内心触动很大。那就是年迈的父亲为了撑起这个家,每天往返步行40多公里去中江县城买菜,凌晨三四点钟出门,晚上九十点钟回家。看见老父亲如此劳累,胡万金心痛、自责,却又无助。是做父母的拖累,还是做父母的依靠?内心充满矛盾的胡万金,觉得到了二选一的时候了。
“不须计较与安排,领取而今现在”。努力改变能改变的,坦然接受不能改变的。胡万金忽然觉得,自己这个家里的独生子,不能再沉沦下去,必须逆商反弹,振作起来,结束米虫人生!
做什么呢?胡万金分析了一下,近几年农村建楼房的越来越多,做装修应该很有市场。“五行缺钱”的他,去信用社贷款2000元做本钱,搞农房装修,开始了“初六送自己”的脱贫之旅,慢慢地赚钱,还贷,再赚钱,再还贷,直到债务清零。
2010年春节前夕,经人介绍,一位叫李春红的姑娘与胡万金一见钟情,一场37度2的爱来得太突然。胡万金只能容下一人的情感空间沦陷了。尽管是闪婚,可小两口恩爱甜蜜,幸福感爆棚。胡万金分明觉得,这何止是小确幸,简直就是“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”。
世事无常,大悲之后迎来大喜!
胡万金做梦也没有想到,自己这样的残疾人会秒脱单,并且是为一个如花似玉的正常姑娘脱单。她肯嫁给自己这个残疾人,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。不负遇见,出于对老婆的吃颜,胡万金不让她干农活,而是在镇上开个门店,让她经营装修用的建筑材料。
好运来袭,挡都挡不住。2015年,胡万金被县残联招聘为残联专干后,每天得去八洞镇政府上班。虽说每月有1300多元工资,但对于9张嘴巴吃饭的大家庭来说,每天需要300多元的刚性支出。为此,胡万金认为必须搞多种经营。不然,正常的生计何以维系?
这些年,胡万金多次参加了县残联举办的种养殖技术培训,掌握了养鸡、养鱼等实用技术,同时也萌生了把事业做大的想法。
2018年,县残联的同志到胡万金家走访,帮他解决生活中的困难,并为他“量体裁衣”制定了创业方案,并给予他1万元创业扶持资金,鼓励胡万金自主创业。胡万金用这笔扶持资金加上借来的钱,很快建起了跑山鸡养殖场,当年收入6万多元。
赚到的第一桶金,让胡万金惊喜不已。原来,残疾人也可以自立自强,也可以活得有尊严、有价值、有意义!2019年,由胡万金发起,建立了八洞镇跑山鸡养殖合作社,入社的残疾人当年养殖收入累计达60多万元。
为了提升一家人的幸福指数,也为了便于养鸡场的管理,胡万金在养鸡场旁边建起他的第二套房子。楼上住人,楼下养娃娃鱼。年迈的父母,帮助他管理着鸡场和养鱼池。